他缓缓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:别难过了。你不是想去婚礼吗?等着,马上就会有人求着你过去。

　　女方家要求在市里买房，首付要八十万。我和你嫂子这些年攒的钱全部拿出来，还差二十多万。我想......

　　你是小刚的亲姑姑啊！咱们家就小刚这么一个男孩，他要是娶不上媳妇，咱们老王家可就绝后了！你不能见死不救啊！

　　王秀兰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：嫂子，不是我不想帮，我和老王这些年攒的钱也就五十来万，拿出二十万是没问题，但你们还差多少？

　　差三十万。刘芳说，秀兰，你就帮帮我们吧！小刚说了，只要能买上房，娶上媳妇，他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情！

　　小刚大学的学费，她也出了一部分。这些年下来，她对这个侄子的好，少说也有十几万了。

　　那祖屋呢？刘芳突然说，老家那套祖屋现在怎么也值个五六十万吧？秀兰，你要是真心疼小刚，就把祖屋卖了吧！你和老王在城里有房子，那老房子留着也没用！

　　那是王秀兰的爷爷当年一砖一瓦盖起来的，父亲在那里长大，她和哥哥也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。

　　奶奶说：这房子是咱们王家的根。不管你们将来走到哪里，都要记得这里是你们的家。

　　奶奶去世前，拉着王秀兰的手说：秀兰啊，这房子将来给你。你哥是儿子，有责任给小刚准备房子。但这老房子，是咱们王家的念想，你要好好守着。

　　嫂子，祖屋不能卖。王秀兰的声音有些颤抖，那是奶奶留给我的，我答应过她要守住这个家。

　　秀兰，你就是太固执了！房子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！小刚要是因为没房子娶不上媳妇，你就是咱们王家的罪人！你对得起爸妈吗？对得起祖宗吗？

　　她站在厨房里，锅里的菜已经糊了，但她完全没有察觉。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，滴在灶台上。

　　老王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说：秀兰，你自己决定。不管你做什么选择，我都支持你。

　　秀兰，你要是不帮我们，小刚这婚就结不成了！女方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，这个月底之前必须把首付交齐，不然就退婚！

　　嫂子刘芳更是每天发微信，各种晒小刚和女朋友的照片，还配上文字：这么好的姑娘，要是因为没房子跑了，小刚得伤心成什么样啊！

　　小刚也给她发了消息：姑姑，我知道您疼我。这次真的拜托您了。等我结了婚，我和媳妇一定好好孝敬您！

　　她想起小刚小时候的样子，那个追在她身后喊姑姑姑姑的小男孩，那个说长大了要给姑姑买大房子的孩子。

　　电话那头，王建国和刘芳激动得语无伦次：秀兰！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！小刚听到了吗？快谢谢你姑姑！

　　挂断电话后，王秀兰瘫坐在沙发上。老王走过来，坐在她身边，什么话都没说，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。

　　中介看着王秀兰：王女士，您这房子我估价是五十五万。这个价格在镇上已经算很高了。

　　她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合同，看着自己的签名，感觉像是在给奶奶的遗愿判死刑。

　　王建国收到钱后，在微信上发了一长串感谢的话：秀兰，你是咱们王家最大的恩人！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忘记你的好！

　　刘芳也发来消息：秀兰妹子，你真是菩萨心肠！等小刚结婚了，一定请你坐主位！

　　客厅里的老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，那是爷爷留下来的。卧室里的那张木床，是奶奶的嫁妆。

　　别难过了。老王说，钱没了可以再赚，房子没了可以再买。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后悔。

　　应该快了。小美说，我妈说这次婚礼办得很隆重，订了市里最好的酒店，请了五十桌！

　　哦，这个......我也不太清楚。请柬是小刚和他媳妇负责发的，我没管。王建国说，你别着急，肯定会发的。

　　我们？我们现在和小刚住在一起啊，就在他新房子里。王建国说，秀兰，我这边有点事，先挂了啊。

　　群里二十多个人，每个人都收到了请柬，大家都在讨论要穿什么衣服，要包多少红包。

　　刘芳倒是很快回复了：哦，这个啊......秀兰，你也知道，现在年轻人都是自己准备婚礼的事，我们做长辈的也插不上手。你要不直接问小刚？

　　姑姑，是这样的......您最近工作不是挺忙的吗？我和小雪商量了一下，觉得您这么忙，就不麻烦您来参加婚礼了。而且婚礼场地也不大，位置有限......

　　额......那个......小刚更加支吾了，姑姑，其实主要是小雪那边的亲戚比较多，所以......

　　不是不请您......小刚说，就是想着您这么忙,就不打扰您了......

　　您帮我们是您的好心，但婚礼是我们自己的事。再说了，来参加婚礼不是还要包红包吗？我们也是怕您破费......

　　她卖了祖屋，拿出了半辈子的积蓄，给侄子凑了八十万买房，换来的却是连婚礼都不请她参加？

　　王秀兰想起了奶奶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话：秀兰啊，这房子是咱们王家的根。不管将来怎么样，你都要守住它。

　　她把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在地上，把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扫到地上，把衣柜的门踹开。

　　老王听到响声冲进来，看到满地的碎片，还有王秀兰崩溃的样子，他什么都明白了。

　　王秀兰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：老王，我错了！我不该卖祖屋的！我对不起奶奶！我对不起你！

　　我真傻！王秀兰哭着说，我卖了祖屋给他买房，他连婚礼都不请我！我在他眼里算什么？

　　你在我眼里，是最善良的人。老王说，但善良不应该被辜负。秀兰，你相信我，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。

　　傻瓜。老王摸着她的头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。我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。但是，欺负你的人，我绝不会放过。

　　王秀兰躺在床上，听着书房里老王低沉的声音，心里既感动又疑惑。老王要做什么？

　　秀兰，相信我，这口气我一定会帮你出。老王说，但你要答应我，这几天不要联系他们，也不要在群里说话。就当什么都不知道。

　　因为有些账，要在最合适的时候算。老王说，太早了，他们会有准备。太晚了，又失去了意义。婚礼那天，就是最好的时机。

　　那天是个周六，天气晴朗，阳光明媚。王秀兰早早就醒了,但她没有起床。她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，听着窗外传来的鸟叫声，心里空落落的。

　　大家都已经到了婚礼现场，开始晒照片。酒店的大堂装饰得富丽堂皇，到处都是鲜花和气球。

　　王秀兰看着这些照片，眼泪又流了下来。那是她用八十万换来的婚礼，但她却只能坐在家里，通过别人的照片来看。

　　你不傻，你只是太善良了。老王说，但从今天开始，你会明白，善良的人不应该被欺负。

　　她想象着婚礼现场的情景，新郎新娘站在舞台上，亲朋好友坐在台下，司仪在说着祝福的话。

　　老王站起来，给王秀兰倒了一杯水：你不是想去婚礼现场吗？别急，马上就会有人求着你过去。